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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章 暖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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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齊地大物博,有最好的山河、肥沃的土地、富饒的子民,多年來,一直有小國前來依附朝貢。有些不甘願屈服的民族選擇進攻大齊,掠奪所在地的一切,等大齊出兵,能勝則近,見劣勢則退。駐守在邊疆的戰士永無安寧之日,都是打一仗小歇一陣,這麽多年下來也都是打打停停。

所以上輩子的裴時嘉一直在軍營駐紮,鮮少能回來與他團聚。這是晏承一直以來的心結,他與裴時嘉在一起本就讓朝中幾派人胡思亂想、虎視眈眈,生怕揪不出什麽差錯,更不可能放著他跑到軍營了。那些時日,直接地說便是他被軟禁在皇都了。

想到這裏,晏承後知後覺地慶幸,這一次世上沒有他的痕跡,他也不是前丞相的外孫,再沒有人會死死盯著他的一舉一動。

烏蘇的來客抵達他們軍營不久,晏承在原地看了一陣,心想著他們也沒有這麽快結束,便打算先回石窟。如果吾驕等人是前來請求結盟,裴將軍定會讓手下的心腹快馬加鞭回皇都,將此事秘密上報給皇帝。這段時間吾驕等人還是要在軍營裏等著,等到聖旨傳下來,才有可能由著軍營裏的人護送著進入大齊內腹,進入皇都,畢竟他們這次來的人也少,如果消息走漏了出去,誰說得準會不會遇上什麽意外。

晏承不由得感嘆,約莫是與游牧民族打得煩了,皇帝從來都沒準許他們直接入皇都,不像東邊海上那些小國,隨時都能進入大齊。

軍營裏的生活是遠遠不如皇都的,破曉時起身晨練、勞作,日落而歇,守夜的哨兵、士兵輪流站崗,日子也就這樣日覆一日過去。

晏承裹緊了衣裳打著冷顫回到石窟,這兒安靜得很,更顯得冷清。他把門合上,看著床上整齊方正的薄被和毛毯,走到櫃格前,依次打開四五個櫃門,才找到了厚重的棉被。

入了秋西北的夜晚很冷,他們軍營裏晚上不像富貴人家裏燒暖炕、燒地龍,只能以被褥取暖,但還是時常有士兵會在三更半夜凍醒。

放久了的棉被像鐵一樣生冷發硬,晏承抱著被子一邊走向床邊一邊想,今晚就將就著用了,明日得搬到外面曬曬日光。裴時嘉平日裏訓練、打仗,很少會註意到這些事。

重重抖開了棉被,在床上鋪開,晏承才收拾好自己,上了床榻鉆進薄被、棉被、毛毯三層厚重的被子底下。

“滋!”還沒捂熱的被窩冷得晏承一激靈,他不得不蜷著身子輕輕地顫抖,也不知道過了多久,被窩裏終於暖和起來,晏承也能舒展開身子。

他心思一動,慢慢挪動著身子,躺在了外面裴時嘉的位置上。也不知道他以前,每個寒冷的夜晚怎麽入睡啊。晏承吸了吸鼻子,又心疼又懊惱——上一世自己還是軟弱了些。

沈浸在自己的內心裏的晏承等到裴時嘉輕輕掀開床帳才驚覺,他已經回來了。

來不及滾回自己位置的晏承動也不是,不動也不行。

特地放輕了腳步聲的裴時嘉見此,輕聲喊了他名字:“晏承?”

晏承才不想裝睡,當即應了他:“唔。”

“怎麽還沒睡著?”裴時嘉見他果然還醒著,以為他是冷得睡不著,“冷嗎?”

晏承兩三下挪回裏邊,給裴時嘉留出床位,應他道:“不是,剛剛在想著事情。你快躺下歇息罷。”

裴時嘉“嗯”了一聲,脫了鎧甲、外衣就進了被窩。晏承看著他輕輕掀開一個小口就鉆進來,然後聽著裴時嘉笑了起來說:“你把我的被窩睡暖,好久沒這樣好的享受了。”他的聲音還很清朗,熟悉又年輕的笑聲傳入晏承耳中,讓他不由得也跟著彎起了嘴角。

晏承才不管什麽天寒地凍、艱難險阻,他擁有這樣的機會重來,陪著裴時嘉一起,做任何他想要做的事情,陪他去經歷所有,這樣想著心裏的感激和幸福滿滿地都要溢出來。暖床暖被窩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件事。

裴時嘉平躺在暖和厚實的被窩裏,一日訓練後的疲乏和寒風刮礪的生疼全都一掃而空。他忽然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覺,想要轉過去側身張開雙手抱抱身邊的人。

不想下一刻裴時嘉猛地感覺到,自己冰涼麻木的小腿肚上就貼上了暖軟的東西——“晏承……”他居然還腿貼腿給他暖意。

裴時嘉收回腿,轉過身去與他面對面:“我一下就暖和了,現在太冷了,你這樣會凍著自己的。”

“哦……”晏承見他如此,也只能惋惜地放棄。

“反倒是你,都不知道窩了多久才熱起來的手腳,別冷著自己了。”裴時嘉無奈又想笑,那麽幾日下來他也發現了這人一到寒冷的夜晚手腳都是冷冰冰的,怎麽捂都捂不熱,居然還想著給他捂熱。

晏承心底裏還是沒有放棄的:以後再慢慢捂熱他。

裴時嘉約莫是累得狠了,剛與他說完話沒多久,就沈沈地睡去了,絲毫沒有提及剛剛那烏蘇來客的事情。晏承聽著他平穩的呼吸聲,這也才漸漸閉上眼睡了。

不論前一日有多累,裴時嘉依舊是天一亮就醒來了,他見晏承睡得沈,全身都窩在被子底下,只留下睡得白裏透紅熱乎的臉蛋,鴉羽似的長卷睫毛隨著呼吸一顫一顫的,一時不忍叫醒他。

只不過他一走出被窩,晏承就隨之醒來了。

“醒了?”裴時嘉聽見動靜,邊穿著衣服邊對他說,“一起出去吧。”把一邊的衣服給他遞了過去。

兩人幹脆利落地收拾完自己就出門了。一打開門,地勢高的石窟迎風蕭瑟,吹得兩人都抖了一抖。清晨的風也是削面刺骨的。

裴時嘉見了,忽然想到什麽似的又停了腳步,說著“你稍等我一會兒”他跑回房間,晏承跟在他身後,才發現他在櫃格裏翻翻找找,終於拿出一個灰褐銀紋的玉盒。

“這是秀英給我的霜膏,還是皇帝賞賜下來的。我糙皮厚肉的,用不上這些,給你用了。”裴時嘉將盒子放在他手中,晏承垂下眼眸看著。

裴秀英是裴時嘉的小妹,裴朗將軍膝下有二子一女,晏承前世與裴家人處得都挺好的。想到過去那些鮮活的臉孔,晏承眼底顯出溫柔之色。

“好,多謝你。”晏承小心地一手托著,一手擰開涼涼的玉石盒蓋,一股淡淡的清香飄出,裏面是無色剔透的凝脂。晏承以食指指腹輕輕抹了一些,點在自己臉上,然後在兩頰、額頭、眉眼、下巴各處一一輕揉著推開霜膏。

“好香啊。”裴時嘉看著他擦臉,感嘆道,還沒等他收起表情,就見晏承伸手過來在他臉上點了點,涼絲絲的霜膏塗在了他臉上。

“哎!我不用……”裴時嘉想說,這麽一點兒東西一下子就用完了,還是給他自己好好用,不要浪費在他身上了,畢竟晏承的臉比他細嫩白皙多了,更需要滋潤。

任由晏承給自己抹了一臉面霜,裴時嘉才帶著人去吃早飯。

兩人吃著熱乎的餑杔,裴時嘉習慣了吃得極快,他吃完了便坐在一旁等著晏承吃完,然後主動說起了那些烏蘇貴客的事情。

“烏蘇想求結盟,父親已經讓人進京傳遞了。”這幾年古羌的越來越不安分,周遭的民族都是深受其害。

晏承手捧著粗糙的碗,一邊埋頭吃著,一邊仔細聽著。

“陛下可能會讓我領著兵護送他們進京。”裴時嘉嘆口氣,晏承卻是一楞,他雖然心疼裴時嘉在塞外帶兵打仗,刀尖舔血,但是至少還在自己的地盤上,還算自在。然而,只要入了皇都京城,那對上的都是深藏不露的豺狼猛虎,不管有沒有主動去招惹他們,都會被纏上、盯住。

上一世裴時嘉厄運纏身,或多或少都有朝中人的手筆在其中。晏承恨恨,臉上表情也不大自然。

“……你小心別嗆了。”裴時嘉看他吃著不說話,以為他嗆到了。

晏承三兩下也快速吃完了,他擡起頭換上眼巴巴的神色說:“如果你要進京,我也一塊兒去,成嗎?”

裴時嘉還打心裏認為他就是富貴人家跑出來的小少爺,聽他這麽一說,不由得想,晏承還是打京城來的呀……

“成。”

即便是快馬加鞭,等來皇帝的聖旨也要一些時日。吾驕等人在軍營裏住了下來。畢竟這兒還是軍事重地,他們也知曉,平日裏都不會隨意出帳篷走動。吾驕小王子的身子是真的虛弱,軍營裏最好的軍醫白容真也只能天天往他帳篷裏跑。若是這麽個前來求結盟的烏蘇小王子不幸薨於此地,他們所有人都難辭其咎。

起初吾驕是住在最大的帳篷裏的,但是因為坐落在軍營空地上,周遭不遠還有許多其他的士兵,多少會有些吵鬧,對小王子的歇息影響頗大。裴朗與裴時嘉一商量,問了吾驕,願不願意住進石窟。吾驕自然應了下來。為著方便,白容真隔壁的大屋就給了吾驕。

白容真醫術有多好,脾氣就有多不好,特別是對那些毫無愛惜自己身體之意的人。

“你的身體不是普通的虛弱。”探了這小王子的脈相,長時間近距離看了他的氣色,白容真終於在下午過來看吾驕時說了這麽一句話。

不是天生虛弱,是用了某些藥才整垮了身子。

吾驕輕不可聞地“哎”了一聲,讚道:“白醫師真是神醫。”他的聲音很好聽,但是白容真還是冷著一張臉,烏蘇王族內事他是管不了的。他救不救這個人也不會怎麽樣,畢竟是他自己弄得吊著自己一口氣過活的。

烏蘇王有很多個兒子,最小的也最不受寵的就是吾驕,若非如此,也不會讓他拖著病體風塵仆仆前來結盟。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的白容真放下煎好的藥,悄無聲息地離開了。

晚些時候裴時嘉帶著晏承一塊來問了白容真,那烏蘇小王子的身體如何了,適不適合長途跋涉。到皇都的路途遙遠又險惡,他們還打算著要不要幹脆一起帶上白容真好了。

白容真想了想,還是沒說得太仔細,那是吾驕自己的事。只說沒什麽大礙,不妨礙去京城。

又怕他一不小心凍死了,白容真與裴時嘉說了,當日就給吾驕屋內燒了熱炕和火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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